上小学时,除了县城没去过更远的地方,有次书上看到介绍岐山臊子面,正巧饿的晃,看着花里胡哨的文字就要流出口水来,心想什么时候能吃一碗这岐山臊子面啊。

那是个下午,坐在教室里自习,看着文字中香气腾腾的臊子面,想着等着放学就能回家吃我妈做的饭,我的口水就流得更厉害了,简直跟癫痫一样。

人活着能遇到很多景象,一种美好时刻就是书中看过的世界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,现实瞬间就能很魔幻。就像我在重庆时,专门下雨天跑去拍《疯狂的石头》的地方去看。

雨下的很大,我打着刚十块钱买的一把伞,站在黄渤被困的井盖前发呆,体验神圣时刻——虽然我看不到井盖,因为竟然又被车挡住了——整个场景瞬间变得更加魔幻。

上大学后,被学校食堂里的岐山臊子面伤害以后,我一度对人生失去了乐趣,觉得世间很多事也不过如此,毕竟岐山臊子面也不过如此。

随着阅历增长,才知道我毕竟还是年轻的少年,生活在这个粗制滥造凑活就好的国家,永远别以为眼前的兰州拉面就是兰州拉面,眼前的川菜就是川菜, 眼前的黑不是黑,你说的白是什么白。

所以臊子面也不过是被毁的众多美好之一而已。

为什么这么说呢,因为昨晚出去吃饭,我就吃了一晚特好吃的臊子面。寒风瑟瑟的小饭馆里,我隐约闻到了小学课本的味道。

是个典型的夫妻店,就我一个人吃饭,老板娘在跟老板发脾气,不时的瞪一下眼,老板热情的招呼我,一副纵横江湖多年的模样,本来要吃擀面皮,可面皮没了老板就吹他的臊子面有多好吃,如果不吃你看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店不。

面很快上来,吃了一口后我就想说狗日的诚不欺我,不过我也没敢说脏话。

店里面一个破收音机放着秦腔,老板和老板娘还在忙着,冬日渐寒,在这个古城的某个角落,秦腔和我小学课本的味道,这也是一种生活吧。

虽然是陕西人,可「老陕」这个词却从来都是形容关中这边的人的。老板就像个「老陕」一样,听朵秦腔就跟听周杰伦一样,听出一朵花来。

上大学前,这种「陕西人」的生活也只是书里而已,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陕西人,也没有什么乡土情结,我也不知道我该属于哪里。

乡绅不在,乡土不在,村里也没有老人能说的上话,旧的时空正在崩坏,我们却不知道自己在旁观。

这个店前几个月还是一家重庆小面的,几天不来,也不说一声就倒闭了。也怪我一直叫外卖,竟不知有汉,无论魏晋。科技发达好有效率,而生活的节奏比明朝的快速一万倍,怎样才能够满足。

科技让人越来越懒,外卖却永远不可能让一晚刚出锅的臊子面新鲜的摆在面前,我们也没法不见面就永远维持一段关系。这世界上总有些隐秘的情感,经历过,记不起,渐渐溃散,如果不是一首歌,一部电影,也许一辈子也就这么忘了。

忘了有什么不好呢?也没什么不好,只是我们也不知道活着究竟是能怎么样,生老病死,偶然而仓促,突然就走到了现在。

只是毕竟在听着一首歌,看着一部电影时,我们才能突然不像此刻的自己,黑漆漆的电影院里,旁观着整个世界。

每个人都还在匆匆忙忙的活着,我偷偷的坐下来吃了碗臊子面,吃完面,有些故事还没讲完,那就这样吧。